打完电话,杨清泉关掉手机,拿起笔思考了许久,在稿子上写下:“志超,没想到咱父子俩会用这种方式交流,爸爸对不起你……”

杨清泉一夜未合眼,就坐在书桌前熬到天亮。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知道自己的死期。恐慌,不安,急躁,落寞,不甘,五味杂陈涌上心头,就像秋天的落叶,慢慢枯萎,深埋在泥土里,最后吞噬,仿佛没来过这个世界。

杨清泉起身洗了个澡,来到镜子前擦拭头发时,竟然发现一夜之间两鬓全白了。以前听人说过一夜白头,觉得是天方夜谭,没想到发生到自己身上。

从柜子里找了身干净的衣服,特意把结婚时买得背心穿上。这件背心跟了他几十年,磨得已成透明状,不知破了多少窟窿,他专门找裁缝给补上。不知为什么,再好的背心穿在身上都刺挠,唯独这件无比舒服踏实。

穿戴整齐后,杨清泉从墙上把全家福给扒下来,拆散相框把照片揣进衣兜里。又仔仔细细环看了遍,轻轻地关了上门。这辈子,应该不会再回来了。

下了楼,杨清泉把公文包挂在自行车把上,心情沉重地推出了门厅。不远处,居住在这里的老职工围坐在大树下闲聊着。抬头,是刺眼的阳光。他感受着这炙热的温度,呼并不甘甜的空气。以前,从来没觉得阳光多美好,而今天却格外亲切。就跟当年当锻造工一样,在大锅炉旁挥汗如雨……

“清泉,一会儿下班去打球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“清泉,周末去滑旱冰,那里有好多漂亮的姑娘。”